漫谈紫砂印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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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郭若愚 出处:江苏陶艺
我在二十岁时,从师海上邓散木先生学习篆刻。几年之后,他为我订有润例:“智龛弟从余习锲事有年,白文善守秦玺汉官矩镬;朱文出入古陶封泥之间。师古而不为古所囿;法今而不为今所役。书云:君子和而不同,智龛殆得之矣。为订润规,以代骹矢。癸未(1943年)夏粪翁。”当时我在刻印之暇,还收集古代名家篆刻。1961年开始,我为香港大公报《艺林》专刊陆续写了五十多篇介绍我国古代篆刻名家的文章。2000年7月台北市宋绪康先生将这些文章连同我在国内其他刊物发表的共70篇,在台湾出版《篆刻史话》一书。
我现在年龄已至耄耋,早已停刀不刻。但对于研究篆刻的兴趣还是不灭。我拜读了《江苏陶艺》汤鸣皋和扁翁两位先生的文章,谈到紫砂印章,我亦想说几句。最近的文物商店原经理朱力先生主编出版《近现代名家篆刻》,其中收有紫砂桥钮长方“刘”字花押印一枚(第482页)。我认为此印对于紫砂印章关系甚大,我现在将我的看法,提出来和专家们商讨:
我国传世见到的印章,商周时期都用青铜铸造。战国时期除青铜外,有金银晶玉,汉代还有滑石印,这是明器,长沙出土较多。隋唐以至明清时期,官铸印章全部用铜,有极少数见有象牙的。私人用的印章,从明中叶开始,采用叶腊石,即篆刻用的印石,如青田、寿山等印石。亦出现篆刻专业户,如何震等人。从此各地名家辈出,形成各种印派。但篆刻用石,主要是叶腊石,其次是象牙,用铜晶、玉、竹、木的极少见。紫砂“刘”字押印的出现,使我惊奇。花押印是元代商业上的信用之物,紫砂的元押就是说元代已用紫砂制造印章。扁翁先生说:“也许有紫砂开始,就有人刻制紫砂印。”(见《紫砂陶刻的语言》刊《江苏陶艺》第19期)但这枚紫砂印不像是元代作品,元代押印我见到的都是铜印,吴昌硕先生就刻过许多。这是当时的文化艺术人员在他的书画作品上偶然钤用。但未见用紫砂的。清代紫砂专业艺人杨彭年,他为陈曼生制造过紫砂印,我在张石园老师那里见过三枚,都是白文,是陈曼生的姓名,约一寸见方大小。这是杨彭年制紫砂印坯,陈曼生篆刻。杨彭年再加工烧成,这种工程和在茶壶上作书绘画一样先由壶工制成茶壶,再由书画家在壶上作书画,然后由壶工加工并烧制成功。这个工序是一样的。
扁翁说:“我只能知道较早的陶印为明末篆刻家顾听的‘卜远私印’”。按“卜远私印”朱文,原为吴石谮所藏,著录在他的《讱庵集古印谱》中,有印款“方元”篆书小印,钤在紫砂印的印侧,此印现藏上海博物馆。我在过去亦收到紫砂方印一枚,印文“真古君顾长公”文字朱文瓦钮,但钮已损毁,我在《讱庵集古印存》卷一中发现此印,知其为汪启淑旧藏品。后我又在注传本《讱庵集古印谱》中查到此印原有印款为“吴门顾子摹于倒月轩”,我认为此印应该是发现的顾听的第二枚紫砂印作品。
顾听在《印人传》中有传,周亮工说:“寥寥寰宇,罕有合作,数十年来,其朱修能乎。次则顾元方。”周亮工以为摹汉是印学正宗,他说:“印章以下推文国博为正灯矣……以和平参与者为汪尹子至顾元方。”周亮工又说:“吴门自文国博开蚕丛(即始祖)于此道,顾元方、邱令和相继而亡。”《苏州府志》有顾听的记述:“顾听字元芳,篆刻晶玉金石印章为海内冠,又研究历数,造壶漏算刻度数,不爽毫发。”《吴县志》亦有记载:“元方精于字学,赵宦光纂《说文长笺》听相与孝订。其摹古篆,镌印章,为海内冠。”周嘉胄《装潢志征旧》说顾元方能搞装潢:“吴中多藏赏之家,惟顾元方笃于装潢,向荷把臂入林,相与剖析精微,彼此酣畅。“
顾听是明代末期苏州地区的一位篆刻专家,古文字学家,他研究历数,他不是紫砂艺人。现在存世的两枚紫砂印章,可以肯定是他和当时的一位紫砂艺人合作的作品,这是偶一为之的两个紫砂印章。
紫砂艺人以制壶为主,偶然制几个紫砂印章坯,由篆刻家篆刻,这是一时兴起,偶一为之。篆刻家在紫砂印坯篆刻,这亦是一时兴起,偶一为之。篆刻家刻印最喜爱刻叶腊石(亦称花芯石),其青田、寿山、鸡血、田黄、芙蓉、桃红等印石,篆刻时用刀爽利,精彩纷呈,石质亦讨人喜欢,使人爱不释手。紫砂印章是不能和它同日而语的。制壶艺人刻制紫砂印,如果自己篆刻,水平会不高,因为他不是篆刻家,还是制造精美的茶壶要紧。汤鸣皋先生说:“紫砂印章还可以充分利用紫砂的各种工艺材料和手法,如色泥、绞泥、铺砂(不能用调砂)嵌泥、嵌金银、油彩、雕塑银钮以及‘薄意’
(印章外侧四周的一种浅浮雕)等等,使之成为紫砂工艺品中的一个专门‘栏目’,并可加强与书画篆刻家的交流。同时制壶人也可以自己动手,自制自刻,用于壶上,增加自己多方面的艺术修养,使方寸紫泥演化出万千气象来。将紫砂用印和紫砂印章合二为一,岂不也是一种大好事。”(见《紫泥方寸,气象万千》刊《江苏陶艺》第16期)我认为这些设想,从我的理解,是很难实现的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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